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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為卿俯首為卿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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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為卿俯首為卿摧(中)

杜輝的臉上露出難得的微笑道:“不妨,馬廄附近正有個空置的小屋,我叫人打掃出來給你夫妻居住,一月五兩,包你二人吃住,我家老爺素來禮賢下士,只要馬匹調理得好,必然不會薄待。”

“既然杜管家如此器重,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劉珩欠了欠身。

這樣的禮確然是不夠恭敬,但杜輝見他氣度不凡,倒也沒有深究,只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劉如磬。[1]”劉珩回答得毫無滯澀——他自號便是如磬齋主,只是知道的人很少而已。

杜輝滿意地點了點頭,側首喚道:“承福。”其中一個騎馬的家丁忙應聲上前,他吩咐道:“你快馬加鞭回府裏去帶兩匹馬來,老爺要是問起,就說馬車還有五裏多路就能進縣城了,請他勿需憂心。”

承福應聲打馬而去,杜輝又吩咐那個趕車的承喜和另一個騎馬的家丁名喚承貴的把兩匹疲累不堪的馬兒卸下來牽去道旁歇息。

劉珩垂首看向身側欲言又止的人兒低低一笑道:“風兒會不會嫌棄一個做馬倌的丈夫?”

春水中滿滿的是疼惜無措,楊柳風輕輕地嘆息道:“珩又何苦如此委屈自己。”

安撫地緊了緊握在手中的柔荑,劉珩繾綣低語道:“做丈夫的難道不該養家糊口麽?”

楊柳風無言地一笑,垂睫深咬粉唇。

“別這樣。”礙於那幾個人在側,不便過於親昵,劉珩只得心疼地捏了一下掌中柔荑低聲道:“可以自食其力,維系一個安穩的家,也是我的夙願。”

半晌,楊柳風才再次擡眸,春風般溫暖的笑靨裏滿是感動,她小聲道:“風兒明白。”

杜輝並不打擾二人的私語,只和承喜、承貴站在道旁,偶然望過來的雙眸中若有所思。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承福果然帶了兩匹馬來,劉珩打眼一看,不由輕嘆。

“怎麽了?”楊柳風悄聲問道。

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劉珩低聲說:“看來他們的確是沒有懂行的人打理馬匹,這兩匹連蹄癬都長出來了。”頓了頓,接著輕嘆道:“那馬廄裏還不知道是個怎樣的情形,只可惜了這些良駒。”

楊柳風掩唇笑道:“如今珩委身接管,總算是它們的苦日子到頭了。”

劉珩見她不再耿耿於心,亦是報以舒懷的一笑。

那一邊,杜輝已指揮著三個家丁套馬上車,將那黑馬和棕馬分別栓在車後緣上,又命承貴與承喜同坐馬車,倒把之前承貴的坐騎讓給劉珩與楊柳風騎乘。

劉珩也不推托客套,伸臂將楊柳風抱上鞍韉,隨即騰身上馬,動作熟練穩健。

一行人遂驅馬疾行向著東南而去。

劉珩騎術精湛,雖是一馬雙人卻輕松地跟隨在眾騎之側游刃有餘。

杜輝小眼一瞇,看向他們的眸色中已多了幾分玩味。

不到半個時辰,已來到了一座縣城,城樓之上果然是“陽夏”二字。

劉珩馳至城下,本欲勒馬緩轡,卻不料趕車的承喜、承貴竟然毫無停滯地高叱著沖入城門,杜輝和承福亦是緊跟其後,他固然擰眉不豫卻也只得驅騎相隨。

陽夏縣已是個不小的縣城,街市井然人流如織繁華喧嚷,只可惜,這樣一派和樂有序的景象便在馬車疾馳而入的那一刻蕩然消散,一時間,但見路人哭喊奔走競相躲避,整潔的街道頓時攤傾鋪覆一片狼籍。

而駕車在前的承喜、承貴非但分毫不曾收斂減速,反倒揮鞭叱馬肆無忌憚地沖突奔騰。

劉珩見狀不覺雙眉緊擰怒火漸熾,冷哼道:“好一個囂張跋扈的惡奴。”語聲中早已是寒意森森,垂眸,卻見水眸中滿是憂色,他終於只是隱忍地一笑,騰出一只手來安撫地揉了揉楊柳風的發,提韁縱馬盡量避開地上散落的東西追了上去……

杜府,果然是門庭宏偉,一行進府雖走的是側門卻也看得出這園子氣派非凡,縱難與昔日寧王府相較,比之許多五品官的府邸卻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莫非這杜府乃是官宦人家?

劉珩不覺又蹙了蹙眉。

入府停車,杜輝命承喜帶人卸馬回圈,承貴指揮下人搬運車上的貨物清點入庫,又吩咐劉珩和楊柳風在門房等候,自己則帶著承福進去覆命。

足足等了將近一個時辰,劉珩心裏已頗為不耐,但看著楊柳風一派安閑自若,倒也不好發作,只得暗暗氣悶。

又過得半晌,才見承福出來,喚了他們跟隨進府。

雕梁畫棟二人早已司空見慣,因此只默默記路,卻並未顯出驚羨之色。

豢馬之所是仿照田園鄉趣用一圈稀疏的竹籬單獨隔開的,籬上散散地爬了一些絲瓜和牽牛的藤蔓,一間小小的青磚瓦房掩映其中,遙遙相對的就是馬廄,當中隔著一個寬大的空場,想來是平日給馬匹活動所用。

劉、楊二人見狀不由相視一笑:這馬場雖然看來似是清雅脫俗,實則與周圍的錦繡奢靡甚不搭調,若是建於樸拙大氣的園林之中,自然是點睛之筆,但在此富麗堂皇的園囿之中,卻是不倫不類的十足敗筆,修園之人的附雅俗心確是可見一斑了。

承福推開瓦房的屋門,但見四壁徒然,只在屋子中間擺了一張桌子,兩只凳子,南墻下放了一張床榻、一個衣櫥,這屋子當初顯然不過是為了應景而建:寬度雖與尋常房舍相同,深度卻並不及常規,因此,狹長的屋內驟然搬入這些器具倒顯得擁擠不堪。

而這些桌、凳、榻、櫥也不知是哪個地方換下來的,甚不搭調,至於墻上、地上,雖然確是打掃過的樣子,但既然給馬倌居住,哪個下人又會用心去做?無非草草地應個景罷了。

劉珩固然心頭不悅,卻也知世情冷暖,既入檐下豈堪昂首?因此只是抿了抿唇道了聲“有勞”。

“每日辰初、午正、申末是下人用飯時間,可憑腰牌去膳房領飯,輝總管已吩咐留了你們的份例。”承福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說著:“出入府門須憑腰牌去輝總管處申領憑信,無有憑信各個門上都不得私自放人出去,除了定時領飯,無令不得隨意在府中走動,壞了規矩、生出事端可是要家法伺候的。”他頓了頓,接著說道:“等下會有丫鬟送被褥油燈過來,府中的用度都有成例,不夠的話只能自己貼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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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珩 héng 佩玉上面的橫玉,形狀像磬。所以劉珩自號如磬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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